翻開幾個月前的《Vanity Fair》看到了這幾個前超級名模再作馮婦,我雖然完全不是屬于時尚的人,一眼看了,她們的名字就順口溜了出來。
如果我不準你去Google,你可以告訴我她們是誰嗎?
你說她們一排這樣子站上來,像不像desperate housewives?
有了時間的份量,這些名模從名牌里跳脫了出來,還原了自己的生命。
這輯相片,她們代言時間。
我趁著去商場買東西的空檔到書店轉了一圈。略略的翻了幾本書,像是一場相親,打了個印象分,看以后有沒有緣分續情緣。
白先勇的書沒讀過,拿了《寂寞的十七歲》來看看。原來是他的短篇小說集,就這個條件,我知道我會和他配對成功,對于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的作者,要看,最好就是從他們短篇開始。更何況我瞄了瞄那首篇《金大奶奶》,一開始就有那上海胡同和大宅門的味道,很適合自己的喜好,我很直接的感覺到,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應該就是我和白先勇的蜜月期。
先擱著,最近禁買書。
旁邊一本是張大春的《小說稗類》,翻到了他說關于小說家與涂改液的關系,覺得很有趣味。其中他點了很多村上春樹“不用涂改液”的例子,就是在下一句直接否定自己寫的上一句,不做修正,這樣的寫法表現了一個什么樣的效果呢?我沒看下去,可是以后有時間,還是可以一看的。
然后走到古典文學,翻了翻《聊齋志異》,一看,竟然被吸引了。說的是一個人被玉帝封為城隍(所謂被封為仙人啦,換現在比較不浪漫的說法就是被死神相中),可是因為要照顧老母親,希望等母親仙逝后再來升仙。我最喜歡的一幕是玉帝請旁邊的仙人查壽籍,這仙人手捧一冊,翻了翻,查出還有十年,就恩準此人活多十年。
原來生死就是那么簡單,全寫下來了,我們都是一本完整故事書里朝生暮死的人物。
再擱著,最近禁買書。
忽然燈暗了下來,書店叫打烊了,瀏覽書的人紛紛離開,不知哪來一點緊張的氛圍,我也匆忙,途經古典文學的柜子,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出那本《聊齋志異》,神推鬼差的走到柜臺付錢去了。
現在才來讀。
書名是騙人的,應該是 If on a Winter’s Night a READER。
故事主人是你,不是虛擬的他者,卡爾維諾沒有問過你的意見,就一把拉你進去故事里,不斷的抬起頭來和你對話,你被逼要代入故事,在心里回答他的問題,這些問題也不是什么大課題,不外是讀書的心情,你讀書的心得,你讀書的失落。回答了幾道問題,你就泥足深陷,被纏上了,出不來。
書中有一個non-reader忽然走出來挑戰正在讀書的你,non-reader說:我們自小就被教會讀書,到最后我們倒變成了文字的奴隸。我開始的時候也很難不去看文字,后來我懂了,要成為non-reader的秘密就是不帶任何抗拒的心態去看文字,你看得專注,它們就不見了!
當然卡爾維諾也透露了他對主題(gerne)和風格的探討,第一個故事是完全不帶任何描述,可以是任何人任何樣子任何車站任何小鎮,只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來一兩句讓你對故事人物有一點概念。
第二個故事就完全相反,巨細靡遺的無止境描繪,人物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內心戲是一大段的比喻和解說,故事嘎然而止,出現的是間隔的空頁,卡爾維諾說:仿佛是你越要捕捉完整,底下的空白就越明顯。(大意,是我誤讀嗎?反正他要拉我下去,我就用自己的意思來解釋。)
還有一個讀書人,堅持讀書是有目的的,她說:…(我妹妹)讀了一本又一本的書,可是從來就不肯去認清書中呈現的問題…我現在就要去一個大學研討會,關于如何解析書中密碼,意識和非意識的思想。
上面說的例子全都是在書中前45頁里面抽出來的。這么豐富的材料,難得的是故事寫得好比達文西密碼刺激(我知道這是個不敬的比喻),卡爾維諾果然是個厲害的說故事能手。
我讀著讀著,看到的竟然是作者自己在一個冬夜里讀著書,心里面一個又一個關于讀書的問題,放下書,拿起紙筆寫下這個故事,要把讀著他這個故事的你拖下去一起思考這些問題,《如果冬夜,一個旅人》何止是一本書中書中書中書中書?
If on a table an unfinished love letter
If in a letter a misspelled emotion
If above an emotion a disguised passion
If under a passion an indecisive hesitation
If beside a hesitation an irreversible destiny.
A
table.
A
letter.
An
emotion.
A
passion.
A
hesitation.
A
Desti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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