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位們

茶室的廁所總會苦口婆心的勸你要沖水，你小便的時候，抬頭看見這些告示，會聯想到外面掌柜的老板娘兜口兜面的站在你面前求你沖沖水。

這位老板娘明顯的讀書不多，可是還得要下筆，總不能跟著你進來看你有沒有手尾。

有人看了不順眼，不是因為不愛沖水，只是短短十來個字，錯誤百出，糾正狂的個性使然，提起筆來替老板娘改正。

這個糾正狂是完美主義者，你看，少了個逗號，也會讓他大小難安。

務實

在我們的世界里，做決定的最高指標在于“務實”。務實是1+1=2，除了這個答案以外，其他的可能性是天真，是理想派，在這個資源有限的大環境里，理想派是罪大惡極的暴斂天物。

根據網上的解釋，務實就是講究實際、實事求是，是中國農耕文化較早形成的一種民族精神。

我最近在裝修新屋子，一向缺乏這個民族精神的我，務實是我絆腳石，還沒有開始，就跌了個四腳朝天。

我家門前有一半是蓋上水泥的停車位，另一半是一個百多方尺的花圃，雖然只是一塊空地，我已經開始想象那將會是一個鳥語花香的綠洲。

沒想到花還沒種，我倒先栽在那里。

我一個德高望重的前輩來看屋子，第一眼就說：這里還有空位，得蓋上水泥，可以放兩部車子。

可是我要花園呀！前輩完全不理會我，說：現在治安不好，車子放外面等小偷來嗎？我無話可說，我們現在活在一個高度戒備的社會里，前輩說得有理。

她怕我還在天真的盤算要一個綠意，她繼續展示她無懈可擊的“務實”原則：

草不容易種，以后要是變黃了會更難看，你到時候別向我投訴放工回家還得忙你的花花草草。

有花園你就要有心理準備，哪天風大，灰塵全飄進屋子里，不容易打理，把它蓋掉是最practical了。

說到底，我知道了，美感、綠意、環保全部在practicality的范圍之外，你很難去辯駁，因為不夠安全，不夠輕松，不夠方便。

前輩看我臉有難色，她再接再厲的說： 20萬的房子，人家給了你100方尺無用的“空地”，你算算，你便宜了發展商多少錢？

最后一招：不夠經濟實惠！你說，我還能不對“務實”兩個字俯首稱臣嗎？

怪物連環圖

我記得第一次逛季節那里是他瘋狂畫一系列動物的時候。

我非常喜歡他畫的動物，他像一個溫柔的城市泰山，把所有的動物從海底草原天上全召喚過來，一個個的給他們畫像留念。

他最近心血來潮，畫起一系列的Monsters來，每只怪獸有很特別的名字，也有各自的特異功能，我們這些大小孩看了都非常興奮。

我看著就想起卡爾維諾寫的短篇小說集《宇宙連環圖》，想像力豐富的卡爾維諾，寫了一些浩瀚宇宙的comical故事。

其中一個故事說宇宙高級生物，Qfwfq（無獨有偶，季節也給他的Monster取這樣拗口的名字）和Pfwfp在宇宙里玩類似彈珠游戲，拋下一顆原子，就是一顆星球的誕生。最后竟各自玩出一個銀河系來，現在他們比賽如何讓自己的銀河系飛得更高，今天這個游戲還沒有結束呢。

然后還有一個故事《月亮的距離》，Qfwfq回憶以前月亮離我們很靠近，伐船到海的地平線，架上梯子，就可以摸到月亮了。

季節的怪物雖然也沒有這樣大的本事，可是只只可愛，有會吸垃圾，吸煙霾的，有八婆精，也有害羞精，其中那個天馬行空的想象和童心是和卡爾維諾一致的，那也許是我會有這樣聯想的理由吧？

我生日他送我一只monster， Toii Toii

我說，哦！Toii Toii這條蛇有曲折的身軀，吃的東西，要花一天的時間才送到胃里。這和我迂回的思路很像，一些簡單的東西，總要慢慢咀嚼，才到胃/味/位。

季節更正我說：

That monster is not a snake, it's a horse like monster, and he can jump so high. Spring-Horse is the species name, and his name is Toii Toii.

哦！原來是跳躍馬。季節一定是想祝我如馬飛騰，Toii Toii作響，做馬一哥。

謝謝你季節！

武俠菜單

本以為純粹是一場玩笑。

Celine在施宇那里留言說過要煮金庸餐為我慶生，原來是真的！！

金庸在《射雕英雄傳》里寫了很多道菜，都是刁鉆的黃蓉下廚煮來賄賂洪七公，用來交換她靖哥哥學降龍十八掌的條件。

金庸寫的是文字上的饗宴，秀色是一定的，可是不一定就“可餐”。什么“玉笛誰家聽落梅”，什么“二十四橋明月夜”，想像力比可行性大。

可是這些菜式落入Celine的巧手里，竟然一一的呈現在我們眼前，我看得目瞪口呆，好像有人忽然間用輕功從武當山徐徐飄下來一樣的夢幻感覺。

更重要的是：每一道菜都是那么的好吃！

聚餐前我發簡訊和 Celine 說我很期待，她回說：I am equally anxious! 語氣像愛迪生等著看他剛發明的那盞電燈泡會不會亮起來一樣的著急。

 叫化雞

小說里，叫化雞一冒出香味，就被洪七公搶去吃了。這道菜本來就有了，不是金庸無中生有的，相比之下，難度沒有其他菜式高，可是家住19樓的Celine和Choy要去哪里找地方埋雞呢？

聰明的Celine用面粉當泥，厚厚的面粉包著雞，放入爐里烘，你看到的上面這塊烘出來的“大面包”像不像一朵千年靈芝？

大面包要Choy拿錘子來敲才破，出“土”的藥材雞嫩滑清香，我們吃到最后骨頭都拿來啃。

二十四橋明月夜

我們先看金庸怎樣形容這道菜：

黄蓉十指灵巧轻柔，将豆腐这样触手即烂之物削成二十四个小球放入先挖了二十四个圆孔的火腿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之不食。

是的，你看上面飄著肥肥白白的不是魚蛋，是豆腐！

Celine這武林高手，真的去把豆腐變成二十四粒小球。

后來她說：哎呀！以前黃蓉沒有很多廚具要用刀來削，現在，拿來scoop就可以啦！

我急著吃，沒追問，可是我相信一定是用ice-cream scoop來挖的。

當然火腿鮮味被豆腐吸去是金庸夸大其詞，豆腐本質上，是不會吸鮮大法的。

可是這樣的搭配，真的是行得通。豆腐的清淡入口即化，火腿的咸味要慢慢咀嚼，很陰陽的感覺。

好逑湯

這個湯有典故。金庸用詩經的首篇“关关雎鸠”來借題發揮，湯有斑鳩，有櫻桃（喻美人），有竹筍（喻君子），金庸完全是把這首詩逐句拆下來當食材。你說可以拿來做菜嗎？

可以！這是最文學的一道菜了。

Celine做了一些比較實際的代替，斑鳩改用童子雞；櫻桃改用小紅番茄，番茄里挖空，和黃蓉做的一樣，里面塞了雞肉團！！

Celine有寫過詩嗎？她的這一巧思，端出來，就是一碗碗的古詩了。

降龍十八掌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小說里沒有這個菜，這是招式，金庸還沒有把這個招式拿來當食材。

可是巧婦如Celine者當然可以舉一反三。看過留言的大概很期待這個。我很喜歡后面的一番解釋。

這里有十八片切片的瓜，都說是十八掌，怎么是一片片的瓜？

Celine說用鵝掌，鳳爪一目了然，沒什么文學驚喜。加上雞手鴨腳的，你以為就可以降龍了嗎？

這瓜是佛手瓜，是佛手！！

真的還有什么妖魔鬼怪逃的過佛祖的五指山嗎？郭靖就算學完了十八掌，在Celine面前，就只好俯首稱臣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做菜也可以有這么棒的隱喻！

最后，猜猜猜

Celine最后出了一道菜謎，上面這道菜是映射射雕里的三個人物：

前面的是切條的苦瓜。

后面綠色的是小綠豆。

白色的是“翹”頭【讀廣東，我不懂華語怎樣寫】。

我們想了很久，接近了，可是說不出來為什么。Celine中西皆精，還有英文的比喻在里面，不容易猜。

苦瓜似棒子，自然是說打狗棒，一定就是射洪七公。

其他兩個白的是黃蓉，綠的是郭靖，可是為什么呢？

火車

出外見客怕塞車，今天第一次搭乘KTM。

一踏上月臺，心情就放假了。

風景一點也不美，可是這是我的吉隆坡。

從車窗看出去，都是人家的后院，平常開車，看到的是門面，苦心經營的隱私和門戶，轉到后面，就是防不勝防的真性情。軌道比地平線稍微高起，房子看起來縮小了許多，里面不懂蹲了些什么樣的人，可是看到有養雞鴨的，有起灶火的，有種蔬果的，生活的氣息比那里看都濃郁，吉隆坡真正生活，是躺在火車軌道兩側。

火車到了KL Central就開往地下，現實好像捏熄了的一盞燈，忽然間沒有了生命。碾過了吉隆坡的心臟，火車鉆出地上，又見青綠，成功的一次繞道手術，這樣的轉折，怎不讓我悲喜交集？

蹣跚

之前寫過鵝嘜河，今天與河近距離接觸。

河是milo色，濃郁的巧克力，拖著吉隆坡沉重的歷史，靜靜的在眼前蹣跚而過，看也不看我一眼。

稅閱博士

以前念書的時候鐘貴發博士就很出名。

同系的都爭著要上他的課，因為這所大學的講師全部都很冷酷，簡直當學生是機器，input-copy note-output。原本來到這所大學的都是學校里的風頭人物，個個都是中學老師的愛將，怎料來到這里，竟然沒有人真正的會欣賞厲害讀書的人。

可是鐘貴發博士就不一樣，他很愛挑戰我們的理解能力，你會發現到他和你有交流，他知道你了解還是不了解，厲害的同學上他的課很有滿足感。我偏不喜歡他，總覺得他在破壞那個很無所謂的快樂氛圍。

今天早上他照例上988談稅務，他說：我打算叫我的學生替中小企業提供免費的稅務咨詢服務。

我忽然間抱歉起來，抱歉以前曾經不喜歡他，他這個熱心簡直叫人熱淚盈眶。

鐘貴發博士，祝你桃李滿天下！！

枯萎

 

處處都擬人的詩人說：

大熱天   高架橋旁的樹脫下華服  讓人觸目心驚的 赤裸清涼

 

處處都有學習的激勵師說：

樹情愿犧牲葉子來節源，這是如今的生存之道。

 

處處都感受到破壞的環保分子說：

這是全球過熱的先兆。

 

趕著回家的上班族說：

“ ”

交通燈前

下午我在甲洞的一個交通燈前停下。

旁邊的路燈貼滿了廣告，一個男人騎著摩哆停在我車旁，二話不說走過去把一張“借一千拿一千”的廣告給撕去丟在地上。

我隔著車窗，也能感覺到他那灼熱的憤怒。